蔡皋和花草打交道,真的不会辜负你新
蔡 皋
一蔸雨水一蔸禾选自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聚焦Focus《中华文学选刊》年6期《中华文学选刊》年6期“聚焦”栏目推荐的三位作者,均为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当代艺术家:蔡皋、邱志杰、熊亮。他们的文字在与其他艺术形式的共振中,创造了某种独特的“异境”。(点击查看专辑导览:当代艺术家的文字异境)今天分享的内容来自蔡皋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,让我们进入她的花园异境,感受那平实、有趣和来神的日常,或随她返归清晨与童年,在瓜棚豆架、草木虫鱼中间重新学习看、听、嗅,种植、收获与交谈。 一蔸雨水一蔸禾(节选) 文蔡皋我喜欢用笔记我的日常,日常的可爱可记,是我几十年来的认识。年轻的时候求新求异,以为新意在日常之外,后来慢慢体悟,所谓新是藏在日常之中的,不变中的变才是新新不已的所在。自然的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,并不喧哗。年纪一大把了,删繁就简就来了。笔记就只记兴趣了。我的兴趣在哪里呢?在不起眼的地方。试举两例。先讲洗脸。我妈妈在世时同我说:“洗脸嘛,最后用手指顶毛巾顺耳轮和耳根这么来几下实在舒服,这才叫洗过了。”我觉得可以一试,一试果然熨帖,有根本上清爽了的感觉。之后,我就喜欢这种清洁方式了。我自觉地以各种有效果的方式清洁自己,并认为清洁自己才可以清洁环境。自己的艺术,本质上不就是一种清洁工的工作吗?又说识字。近年来,我重新识字,从“一”开始,之所以从“一”开始是因为我的小孙子叫我这么做。其时,那孩子正上幼儿园,他在矮桌上叉开腿叫我看:“奶奶,这是‘人’字。”之后双臂平举,“这是‘大’。”垂下双臂来勾起一脚,“这是小’。”原来“人”字是这么写的,一撇一捺支撑的。而双手平放的地平线才叫作“大”哦。我从头开始识字吧,像孩童一样,用简而又简的方法去体验吧。我记着平实的、有趣的和来神的日常。从中培养自己的眼光。瓜棚豆架,草木虫鱼,锅盘碗盏……阳光从那些地方照过来,爬上我的案头,斑斑点点,充满喜感。大约就是这个样子。笔记是一种抚慰,也是一种恨无长绳能系日的弥补吧。纪录片《但是,还有书籍》中的蔡皋草木不想错过好时光人看植物,植物生长在安安静静之中。都说植物生长是光合作用,夜晚它们也是睡眠状态吗?清早去看所种,不是一夜之间就长出一寸吗?就是说生长是不间断的。肉眼能看出的变化是最大的变化,看不到的不等于没有,细胞的分裂、生长、修复的过程看不到,但好像夜晚更活跃咧。人这种生物和植物相似,也是安安静静的状态下长得好,看婴儿就知道了。婴儿绝对是安宁状态,所以,长起来一天一个样子。后来,有了自我意识了,安静不下来了,越长越热闹,不那么相互感应、那么可爱了。真的,我们错过了许多好时光。错过了我们经常打交道的事物。就像我们错过了我们种植的花草。我们从来就没有仔细地看它们一眼。一旦发现,就不想继续这么漫不经心地过去,太可惜了。我想,花草们也不想错过的吧,它们不也是精精致致地过它们的日子,记录它们的好时光吗?仔细地去观察植物,会发现它们被设计得非常精致,精致还要加上有趣、神秘、庄严等等。人粗放地去看自然界的植物已没有什么神秘感,人真是浅薄无知得让植物耻笑。从植物的角度或者从动物角度看人,人是什么东西?应当也是被设计得非常精致的生物,当然也会被冠上各种定语,如可怕的、可恶的、可信赖的,诸如此类。我看到荷叶的中心并不是一个圆的点子,而是如同荷叶一样的、但概括的形,如书的形。荷叶是一本打开的袖珍书,真是创意无限。和花草打交道,真的不会辜负你。自然界可是一部大书,大得你没有办法阅读所有。因为信息的丰富,你哪怕读一棵树、一株花木,都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热情去读。虽然人受着时间和空间的局限,还是能读出它们的丰富。楼下的香樟和楼顶的紫藤用不同的方式讲述它们的故事,这些故事证实了造物神圣庄严的信息,并一直努力传递着它们的信息,使亲近它们、爱护它们的人得福。在它们面前,我能做到的是尽可能在我的作品里传达出它们的言语。 春分 春分将昼夜平分,光的强度也与冬日不同起来。光及早登堂入室,南窗光线欣欣然进入我的小书房,将冬日的晦暗挤到旮旯里躲藏起来。我看春分如此这般处理光线,身子轻松,原来我已轻衣,原来水暖五分了。 一天的春分是清早六点,要想得春分好气,得此时起床。一个人情绪的春分,以小屁孩来时为候。外孙回来会来拥抱老太婆,如果家里还有第二个老太婆,他就顺势一次抱俩,算是交代春分驾到。 玖粒来时,开门,春分就要藏一藏,大约是人未进门时就听到老太婆嚷:“我们家的少先队员来啦。”就不好意思。因为他入队有小故事,听过他的小故事,是人都笑,但他不以为好笑,他是很认真的。 躲藏躲藏再闪出来嘛,脸依然红扑扑,还带羞涩,好玩极了。春分应当是这般光景。 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内文插图清明 雨水带来清明,清明是借物事以明人事,借人事以明了物事的清明。 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,是因为看到了清明,体验到了一种只能属于个人体验的清明。 茶梅的清明是花籽,花籽好像团团围着的四粒,它的子房茶绿色,鼓鼓的,分成四股,有的还有花蕊未掉。茶梅的新叶也是合抱而生,株株新叶像新茶的嫩绿与陈叶的墨绿对照,显示出另一种清明。 罗汉松的清明不仅在色彩的反差,就是形态也很清明,呈菊花形状,像绿菊花。 月季、杜鹃的清明是高音喇叭,是警句。紫藤花的清明很含蓄,特别是在豆荚初露之豆蔻年华。 绣球花的清明宛然在抱,将绿玉石一样的花蕾,挤挤密密地攒在一团。 人的清明是理想用于实际对照的结果。实际重浊,下沉为土;理想轻盈,上升为云。 落雨是理想与实际的结合,结果就是催生种子生根发芽,开出人间最美的花,结出人间最美的果。 清字带水,清明就由雨水带来了。雨水有时淅淅沥沥,有时急如春潮涌动。有雨声有雷声滚滚由远及近,单听声声雷动像车轮滚动。雷让雨分明,雨让植物分明,植物让人的感觉分明,清明的意思原来是既清且明,充满清亮的生命力。 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内文插图 谷雨 雨又下起来了,是落谷子咧,谷雨这一天有雨,农事就会好。 雨下起来的时候,最好的事情就是写字,写字的频率如能与雨暗合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可惜,字跟不上,好在跟不上,如跟上那还了得!天下人造文写字与仓颉造字相去太远,天可怜见,所以有谷雨,怕写字的人饿饭,怕不写字的人也跟着饿饭。 写字的时候像在布谷,像是插秧,像是种花。人若在三春里不做事,那就对不住鸟,对不住花,对不住人间三月天。 所以,下雨的天应是读书的天,识字的天,写字的天。当然更多人做的是布种的天,下力的天。 清代有个文人叫金兰生,他的传世名言有“人心如谷种,满腔都是生意”,我喜欢这句话。喜欢谷种勃勃的生机。其实,凡种都是有勃勃生机的,而生之意还得有条件,温度、土壤,那是基本条件。 好心思如有好的着落。那就有得好看的来。 记忆是个很大的仓库,存放的种子多得不行。什么时候什么土壤下什么种,真的需要一种机制好生管理。处理得当才不会耽误种子的本意。 好农人布谷,好园丁布种花种,且让我先选第一种,这种不是养眼的花,它是养心又养生的谷种。 把胸怀打叠干净一些,宽敞一些,让种子有个好环境。 不杂,不杂则神聚。 不劳神,不劳神则神旺。 如此,心有余灵。 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内文插图 紫藤 因为当家的喜欢紫藤,所以做主的就想办法种紫藤。又因为好邻居也喜欢紫藤,所以两家的紫藤就共享一个棚架。 还是春寒,还没有绿叶,好邻居家的紫藤就打花苞了,那个好看,是文字形容不出来的,透明的灰蓝中冒出来的红灰,那个美呀,天空都谦虚起来了咧。 我们家的那位咧?它的位置靠东头,“向阳花木早逢春”,这话一点也不假,我家的紫藤的叶子钻出来要比它的朋友早得多,丰满厚实,可是没有钻出一个苞。两年过去,谦虚得不成样子。好邻居说,它是一个伢子咧!我们种的是一株妹子咧,伢子如何开得出花? 只听得银杏有雄有雌,花蕊有雄有雌,独没听说过紫藤有雄有雌。 好好好,就着它是雄株,那就正好配那雌株。 真奇怪,这紫藤在天气干燥、水分不足的时候,它会在绿荫下落下一层层金黄,那是一种保护性的落叶,很有风度不是? 紫藤被迫在楼顶上生存,是一种无奈。 楼顶种植是顽固地维护和痴迷家园感一类人的行为。紫藤是参与了这种游戏,并且代表着藤蔓植物发言的很灵性的一位。 在楼顶有限的棚架于两年之内就被藤蔓布满的情形下,紫藤是这样为其生命的延续做出努力的,它的新藤游丝一样,一根一根四处伸展,当那些游丝一根根竭尽了可能,而没有找到新空间的时候,它们都会做出保护性的牺牲,主动死尖。而枝条的下部会为明日的新枝向前推进做支撑。这种群体努力的结果是,棚架之上形成了它们支出来的结构复杂的拱形棚顶。 这种努力持续两年之后,数枝新藤获得成功,它们爬上了一堵墙壁,棚架和墙壁之间有一米的距离,墙上有一根管道为那枝条执着的探索做了支撑。 找到了支撑的藤,迅速壮大变为主藤,一架的绿叶都有了新气象,使留神它们的人感到柔弱中的坚毅。 植物的精神与人类的精神本质上是相通的。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它们是有灵性的、容易沟通的朋友。 紫藤花开的时候,在藤下读书,有一种紫色的香味浸过,书也香,字也香,心思也就有了淡紫的香味。 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内文插图 紫藤花喜欢朗朗春天,在微风和煦的时候,它会敞开芬芳。 逆光看花,花紫得透明,将开未开的花沉沉地垂着,紫葡萄一样一串串在悠悠地晃。 逆光的叶子透明得让人爱怜,那样薄,那么嫩生生的黄绿,阳光满满收藏着,信心百倍的样子。 坐在紫藤架下,陪着这样高贵美丽的花和藤蔓,微风吹落的朝花落在头上、身上、书本上的感觉很妙,有时两朵紫花同时落在我书写时的两手之间,一只金色的比蚂蚁还小的虫子在本子上爬。 写几行字的工夫,它就爬出了本子的领域,那样小,那样金黄,那样从容的小虫子我从来没有看到过。我想,它是紫藤花的客人。 来访的客人有蜜蜂,更有体型硕大的黄蜂。 黄蜂采蜜弄出两倍于蜜蜂的动静。 阳光下,几头蜂悬空振翅,做沉思状,它在思索什么样的问题咧? 紫藤花架的两头,十年前插活的月季已然长成小树,花枝满满地覆盖了楼顶东西两翼的墙头。紫藤花架下,东看是红月季,西望也是红月季。月季不是别的颜色,它是红得很亮、很正的玫红,刚好与紫藤的淡雅相配,参差对应,互相赞颂。 坐在紫藤花下,陪着阳光下的花,静观它们欣欣然开放。 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给染成花一样的色泽和香味。 阳春三月杏花天,杏花在梦里,紫藤花开在眼前,眼前是明朝的梦。 冬瓜藤 一株冬瓜藤小心翼翼地在月季花架下往上爬着,在毛茸茸的藤上,毛茸茸的叶子下,结一个毛茸茸的、粉绿粉黄的希望。 草丛里有秋虫在唱,不知道它清晨的歌词与夜晚有什么不同。听不懂秋虫的歌词也无妨,音乐本来就是这样表达的。秋虫的音乐让清早的色调变成银红。 字丢在草丛里了,花和草立马围住它,向它打听外头的事。字忘乎所以,把花园当成了它的家,并且把自己忘记了。 露重时分 白露一来,露水重了。 城里人不谙节气诸事,一般都把珍珠露珠一类的事情忘没了。 高楼有植物,有植物就能留住珍珠白露,一草一木均沾老天恩泽,润泽光鲜,非常遥远。 那时我二十多岁,是光鲜静好的岁月,也是在开历寺改成的学校做一群乡村学童的老师的年月。现在想起来,那些日子还沾着露水一样。 露重时分是桂花时分,清晨的露美极了。楼台上的草木、敏感的花木都挂上了天赐的露珠。 薰衣草,叶如针,看上去也是晶莹的。触摸一下,细密的水珠裹着香气就滋润了我的双手。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香气,虽然不容易被区别,仍然有各自的气味。没有区分的,天也赐予草们各有一蔸露水。种田人说“一蔸雨水一蔸禾”,我好喜欢这个句子,要记了它一辈子去。 露有轻有重。 一个人活得重的时候,季节在他那里是很深很深的。很重的日子遇上了露水就像翅膀打湿了,飞也飞不动。所以,骆宾王就要叹气说一句“露重飞难进”了。 自然,一个人日子轻松,露来时分,轻沾雨露,舒适惬意,原来都是心情的轻重使然。 蔡皋的屋顶花园 我的外婆我外婆做事时,我多半在一旁磨蹭。因为接得到“话脚子”。长沙话称那些零头八碎的为“脚子”,有渣子的意思。生活的用度不需要大料,当然重要的事要用大点的、整一点的料。但一般情况,用小料、边角余料即可,没有浪费的习惯。小孩子跟大人混,只能拾点“脚子”。我,蛮看得起“脚子”,绸布脚子可以用来做小玩意,荷包、香囊、布偶一类;线脚子可以用来做棱角,麻线可以用来缠在铜钱上做毽子;饭脚子用来喂鸡;话脚子嘛,话脚子捡来用处就更多了……我外婆会做。会做一手好饭菜;会做甜酒;会做粽子,皮蛋盐鸭蛋;会做坛子菜,一批批地做;会做雄黄酒,秘制胡椒、腊八豆;会做小吃,麻达滚汤圆、刮凉粉;会做茶食,巧口、红薯片子、芝麻豆子;会做针线,做得最多的是布鞋。我外婆会讲故事。我们最喜欢听她讲故事。外婆讲故事不耽误她做事,她一边搓麻线或是一边打鞋底,一边讲故事。我也学会了搓麻线,先把裤脚挽到大腿,露出膝盖来,在腿上搓,搓的麻线是用来打鞋底的,麻比棉结实,长沙话讲是“经得事”。走路穿鞋与拿笔做文章一样的都是“事”。我还学会了针线,做个袜底子,打个补丁会打得漂亮。而外婆讲的故事要另写,因为那些故事类诗,类剧目,有唱有说,记下来不容易。有些故事,比如皮匠的故事,那故事里有哑谜,外婆一边做手势,一边做翻译,变成文字,没了手势,难以传神,民间故事的流传全靠“讲”。我外婆打讲,她是用手来扯,一边扯线,一边讲,故事就从针针线线里扯出来,随即又缝进她的衣服鞋袜里头去,故我现在看民间艺术总是觉得里头有故事,故事里头藏着作者的不易察觉的心思。 重返一条河,经由积水、小溪、小涧、小河,汇入大江。奔流入海的过程是壮大的过程,是融入大世界的过程。它不能停留,更不可能重返。重返是什么?重返是一种精神,一种追根溯源,穷其究竟去保护根本、壮大根本的精神。重返是流连,流连之后的前行有种曲折的美。重返是做根本的事情,而根本是心思生发的地方。根器、根心、根苗,想想,想想这些词儿的来历,不全都是大自然恩赐的吗?不管是什么植物在自然界中都是好的,都在许可条件中争取生发和壮大,欣欣向荣。所有的枝叶、花朵、果实,全是好根努力的结果。好根出好苗。自然界如此,人也如此。人的根好,就能栽得起好心思。我们做重返的工作,就是做人回返童年的工作,是护理根本。重返是去记忆中淘好东西。记忆是一个人的仓库,里面放有许多东西,有优有劣,有能力的人会在重返中找到宝贵的东西。人是一种趋利的动物。人在趋利的时候,心思会很浑浊,浑浊的心思怎能长出清新呢?清和新都是从安静中得来。人在行动时总是匆忙,无暇回首,更无心重返,于是记忆会舍他而去。到他意欲重返时,连仓库的门钥匙都没有了,找不着了。这是一种悲哀。跟小孩相处,会让我看到我的童年。童年有许多永远让我珍惜和守护的东西,所以借着我身边的孩子,我有机会重返童年,有机会知道那些需得重点保护,而成人往往会忽视的东西,并着手做点麦田守望者的工作,从一点点身边的小事做起,从一个个的作品中做起。我觉得这种事做起来非常有趣,非常有意思。这些事会让过去和未来之间有了一个通道。对于“过去”,我们通常有一种依稀如梦的感觉,过去的从眼前走过,我们只能看到一个亲切的背影,我们的祖辈、父辈们都是这种背影,亲切中不免有几分悲凉的欢喜。看未来又不一样,未来像孩子,正蹒跚向我们走来,带着我们现在的印记。我们看到盈盈的笑意,一派天真的。我们看到的脸色是未来的脸色。如果借助孩子,我们看未来就容易看到生动,就会满心欢喜。生命何等可贵,何等荣幸,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作为一座桥的人们是何等幸福。我就是这样的快乐者和幸福者。时间也就如同飘香的花树,每天会开出一朵新奇的花来。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内文插图 任何事物都致力成为它自己当我们真正处于内在的简朴时,我们整个外貌都变得更直率,更自然。这种真正的简朴,使我们感觉到某种开朗,温柔,天真,欢乐,宁静。当我们用清亮的眼睛接近它,并且继续不断地观看之时,它实在可爱。今晨坐南窗下,写字看书,风送来的气息中有说不清的香气。不经心就感觉到有些微恬适。仔细去体会,它又忽地没了,凉凉地来,凉凉地去,是自然的一呼一吸。积淀成一种简净,走出去。石头缝子里有草,钻出来是时间帮了忙。石头尚有空子可长草,其他的空间更有可能滋养新事物。语言和文字是对孤独最有效的对抗,人们用它们构筑各式各样的船只去抵达理想。不要讥笑,不要哭泣,不要诅咒,而要理解。渴望的本质是需要,与需要的物的本身好坏无关。任何事物,如果能给自己带来活动的能量,它就是一种愉悦。情感的满足就是愉快,相反就是不快。任何事物都致力于成为它自己,这是对造物思维的最高奖赏。人生的目的性很明确,令人生如同弦上之箭,一经射出,绝无返回的可能。故乡故土为一箭在弦的人生,始终温暖,厚道而谦卑地做了一种推动。水呀,流到平远的地方就平远着,平和的水绕山绕屋地流,人就会很美气。土地因水而润而慈,所以垂柳依依,人也依依。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出离,出离是生命的本相。生命之所以千姿百态是因为生命本性中存在不知其所以然的无止境、奋发向上的精神,这是与其同处的环境摩擦的结果。这种精神生活中,有万有引力的激发。这里面实在有许多的奥秘,生命本身也不能揭示完整。时间在他处,是物理计量;在自我,是生命计量。生命的时间,在艺术的眼光中,是一种觉悟,美的自觉,悟到时间苍茫的真面目,生命多一份高远的神秘感。人想大的时候,马上就小下去了;人小的时候,其实就大了起来。人和花,实际上画的就是大与小,画的是大与小的哲理。一切的见,皆因有光。一切的识,亦皆因有光。当所见的光点亮了心灵的光的时候,两种光源变成了照亮人的思想和行为的光。万物在光的笼罩中,无穷尽地变化,唯此世间无比丰富。放下理性,禅宗主张如此,在我的理解中,是要我们去除遮蔽,恢复感觉,恢复淳朴。因为很多情况下,我们笑,已不是在笑,另有东西加入,我们吃喝也不是吃和喝,也混入了知性和智性了。侘寂之美是一种事物不完美、非永存和未完成之美。审慎和谦逊,不依常规的随性。重要内涵是拯救。从物质主义的文化氛围中解放出来,有独立精神地了解那些深沉、多面向、难以琢磨的文化。蔡皋祖籍湖南益阳,年生于长沙。曾长期执教于乡村小学,后供职于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,从事编辑工作。绘本代表作有《宝儿》《六月六》《桃花源的故事》《花木兰》《孟姜女》《海的女儿》等,结集为《蔡皋的绘本世界》。曾获布拉迪斯拉发国际儿童图书展“金苹果”奖等国内外奖项。更多内容请阅《中华文学选刊》年6期“聚焦”栏目选自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中信出版社年1月版原书责编:李静媛马春曦本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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